———追忆张颂教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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芦巍:“老师,是我的精神之父”

期次:第395期    作者:黄先昊)  钟博明  (记者/黄佳   查看:65




■荣获“国家级教学名师”称号与陈至立合影


  “博士论文答辩结束那天晚上,张颂老师跟所有博士生一起唱KTV。当我们一起唱‘长大后我就成了你’那首歌时,当时的我还没那么深刻的感受,只是觉得要做一个像老师一样的人。但这么多年来,觉得如果要做一个像张颂老师一样桃李天下的人———治学严谨、对学生关怀备至,真的是很难。”张颂教授的博士毕业生张龙老师含着泪水忆起过往,他的眼睛看着远方,说着“长大后我就成了你”。
  张颂老师为中国播音界输送了大量的人才,更是有不少学生选择像他一样,投身于教育事业,为莘莘学子奉献光和热。“学为人师,行为世范”是张颂老师崇高师德的写照,更是他的学生的人生坐标。
  “老师,是我的精神之父”
  ———这句话,从来没有跟老师说过。十二年了,老师和师母如我的亲人一样。越是亲近,越羞于用言语表达。无论遇到什么困难,从老师那里,总能获得通达释怀、继续前进的力量。”张颂老师的“关门弟子”、现任播音主持艺术学院教师的芦巍追忆恩师,难掩激动之情。
  一封改变命运的信2000年,张颂教授已担任博士生导师,不带硕士研究生。但在选报导师的时候,芦巍还是坚持写了一封信,表达了希望成为张颂老师弟子的心愿。“今天想来有点唐突,但据老师后来说,‘当时觉得这小孩儿挺认真的’,就决定收我为弟子。”一封简单的信,给了芦巍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。
  在之后的一次主持人大赛上,芦巍第一次见到了张颂老师。“作为评委的张老师说:‘语言功力不是拼凑来的,它是涓涓细流汇成江河,它是条条江河聚成大海,它是沧海茫茫,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。’”当时,远远望着出口成章,诗般语言点评选手的老师,芦巍内心感慨:“我何德何能,却如此幸运成为他的学生。”
  用生命传道的人2002年到2003年,刚刚留校的芦巍的父亲身患重病,家中为治疗花光了所有积蓄。张颂老师知道后,主动对她提供资助。后来条件好转,这笔钱还是被偷偷塞入老师家人手中才得以偿还。“老师曾说,播音系师生间‘情同手足’,但老师对我们分明是‘父母心’。”
  张颂老师生病期间,还组织博士生研讨学术,督促大家发表论文;给研究生做讲座;指导两位博士生毕业。来看望他的学生本想抚慰老师,却没想到老师只问业务,让大家不要担心他的身体。但凡有所气力,尽思学术。或许是因为老师的坚强、乐观,或许是因为大家都不愿相信这样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会离我们远去,谁都无法相信老师的离去。
  “老师,是用生命传道的人。他就是那个守灯塔的人。直到他不再坐在红沙发上,但我却始终能感到那灯塔中的光。”芦巍说。
  也如老顽童除去学术泰斗的身份,“张颂老师还是一位乒乓球健将。连缝衣服、做手工也是一把好手。”这些是2009年芦巍跟随张颂老师赴鲁讲学时知道的,“在山东,老师的学生从40年代生人到80年代生人齐聚首,老师格外开心,饭桌上谈笑风生。说到高兴处还做起了鬼脸,一如老顽童。”
  “记得有一天,老师本来已经讲了一天的课,可我们晚上还是缠着老师和师母聊到十一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。老师却好像知道我们心思一样,打电话问‘要不要吃夜宵’?我们几个像过年要得红包的孩子般齐声响应。那一夜,我们聊到深夜两点。”
  “亦师亦友”或许是对张颂老师处理师生关系的概括。芦巍说,“播音系的老师爱学生是一种传统,我在这种传统中成长,我深深感恩给我这种爱的老师,让我在成为教师之后,也能把我感到的爱传递给我的学生。”
  在学术上,张颂老师为学生们点亮了学术光芒;在生活里,他向学生们投注关切的目光;在工作中,他是学生们的榜样。张颂老师的许多学生也已成为教师,他们一直谨记老师“蜡炬成灰热犹存”的嘱托,用灵魂影响灵魂,将张颂老师治学严谨、爱生如子的风范一代又一代传承下去。
  现为播音主持艺术学院副教授、硕士生导师的柴璠老师还清楚地记得她与张颂老师的第一次见面。那是1995年的春天,播音系的录音间还在简易的小黄楼,在唯一的一间黑乎乎的演播室里,柴老师参加了硕士生面试。“张老师坐在另外两位老师的中间,由于光线的原因,只看清他是位不似想象中年老但头发已经灰白的老师,与他的鼎鼎大名相比显得很平凡。”柴老师回忆道。
  “你为什么从新闻系考到播音专业呢?”张老师抛出的第一个问题就像是日常聊天,这让准备了一肚子播音专业理论的柴老师松了口气。柴老师便从个人经历开始侃侃而谈,张老师认真听着,频频微笑点头。正是这样一种肯定和鼓励,为柴老师开启了探寻播音深海的光。
  坦荡大气超然物外由于柴老师本科所学是新闻专业,在吐字、发声上都存在很大的不足。这使她一度对“说话”产生了心理障碍,在课堂中不愿开口表达。
  张老师很快捕捉到了这一点,在一次单独辅导的小课上,张老师给柴璠布置的朗诵稿件是毛泽东的诗词。面对犹豫不决、小心翼翼的柴老师,张老师重申了一句“要做到‘冷眼向洋看世界,热风吹雨洒江天’”,便不再多言。
  “虽然转天便去查了这两句诗的涵义,但还是年龄更长一些之后才真正理解老师所传达的殷切期望。”柴老师说,“那就是———努力超越性格、认识以及学术上的局限,用历史和发展的眼光去看待具体事物。即便遇到挫折也不失去对专业的热情,同时要甘于寂寞,在这个热闹的专业中找到自己的支点和追求。直至今天,我仍在成长的不同阶段思量着句话,这是我人生的座右铭。”
  研究不辍创新不止柴老师提到,“冷眼向洋看世界,热风吹雨洒江天”这句话更是张老师个人学术追求的反映———“张老师有着传统知识分子的理想主义和批判精神,同时也对播音相关学科的前沿知识有充分的了解和把握”。
  柴老师举例说,10年前,在博士论文《广播有声语言传播的创新空间》论及有声语言传播主体问题时,张老师提出了一个哲学领域中的理论依据———“创作主体的主体间性”。“主体间性”在当年的柴老师看来是个陌生的知识领域,但张老师却对这些相关学科的理论早有深入研究。张老师对专业研究不辍、不断深化创新的精神激发了柴老师对学术的热爱,也让柴老师更加坚定了做好一名称职的大学教师的信念。
  张颂老师从不曾明言,却点亮了许多学生心中幽眇的学术光芒。
  2006年张颂老师被评为国家级教学名师之际,他的第一位博士生李凤辉为老师写了一篇以“激情燃烧的红烛”为题的通讯。“当自己的热情和灵感枯竭的时候,老师就像一把火,总能燃起我内心的火种。”李凤辉把恩师比作燃烧的火焰,张颂老师也以“烛火”来诠释自己的教育生涯。“春蚕到死丝不断,蜡炬成灰热犹存”是张老师对李商隐诗句的改写。
  激情澎湃如饥似渴“我从旁听他的课开始接触张颂老师。”李凤辉1996年进入广院(中国传媒大学前身)播音系读硕士,“准备硕士考试时,我就知道张老师在播音理论造诣上是首屈一指的。那时考试的参考书目大多都是张老师编写的,如:《中国播音学》、《播音创作基础》、《播音语言通论》等。
  播音主持艺术学院成立时,张颂老师是第一任院长,当时他时常为学生做讲座。张老师讲课有一股发自内心的澎湃激情,讲解深入浅出、十分透彻,而且与众不同。
  李凤辉回忆当时上课的情景:“他甚至用四节课的时间来讲解《登鹳雀楼》的朗诵。比如,‘依山尽’描述的太阳落山的自然状态要和气息运用的状态一致。‘尽’正好是四声,声音收束得要慢,气息要长。他强调在朗诵过程中要深入体味诗人的情怀。”张老师的课堂语言极富魅力,“有时讲的东西是大家熟知的,但他讲解之后味道是不同的。同样的东西,大家还是喜欢听他去讲。”
  张老师的学术作品“产量很高”,他用四个字概括自己的治学状态———如饥似渴。“老师一直保持着‘时不我待’的紧迫感,把事业看得比生命还重要。”直到生命最后一刻,张老师还有几部书没有写完。“老师对学术研究的热情很罕见,这个时代很多人都追求能产生利益的东西,而老师对物质利益很淡薄。”
  李凤辉从读博士开始就有一个习惯,写作没有灵感时,就翻阅张老师的著作。“读他的著作时,仿佛听见他又在激情澎湃、抑扬顿挫地讲着:有声语言要成为典范,让中国所有播音员、主持人成为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火种!”
  严格要求无私关怀博士三年毕业,但李凤辉读了四年,因重写博士论文延缓毕业了一年。“老师说我的博士论文达不到专业要求。当时我是第一届博士,大家都不清楚这个专业的标准是什么,但老师十分坚持自己的学术标准。最后我重写了博士论文,老师还是非常满意的。”
  张老师在治学上对学生的要求非常严格,但在生活中对学生的关怀如慈父一般。李凤辉是脱产博士,当时他的妻子也在进修,夫妻收入微薄。张老师常常给他一些经济上的帮助。“不收下他的钱他会很不高兴,甚至跟你急。我并没有向老师说过自己的困难,是他自己感觉到的。我记得他对我说‘这钱我现在用不着,你拿着,一定把自己的生活调理好。”
  志存高远甘于寂寞张老师曾经说过,“在群星璀璨的面孔背后,熔铸的是我们老师的心血。”张老师的学生都比他富有,为人艳羡,但他从不在意,对物质的需求非常简单。李凤辉说:“老师认为最有价值的东西不是金钱,而是为后人创造的精神财富。老师这辈子没有经历过物质丰富的生活状态,但他的精神需求比其他的人强烈得多。”钻研学术、创造精神财富是张老师人生的最大乐趣。李凤辉认为:“这就是普通人和伟大的人之间的差别。老师的人生境界很高,没有到达这个层面的人是感受不到这种境界的人生追求的。”